最近讀了 翻轉教育 學習的革命 不乖 等書.
資訊電腦方面,我甚麼也不懂,只能用超崇拜的眼神,笑笑的聽他說;但是,教育方面,我想也許我可以讀讀看,說不定還可以以一個非教育者的立場,提出不一樣的論點或問題來討論。
書中,有理論,有貼近生活的觀點,但裡面的精華都指出"快樂學習" "自主學習" "主動追求"的重要性。
大家都認同,當孩子自己有強烈的求知慾,想為自己想要的去做努力時,這樣學習效果是最佳的;但是,現實生活中,我們的教育制度卻反其道而行,每一步,每一個關卡都無所不用其極的扼殺孩子們的學習胃口,而且還大言不慚堂而皇之的說:這是為了孩子好呀!
每一本書都有好多部分會觸動到我心底最脆弱的部分,文中的論點,範例,產生的優缺點, 無一不帶領我回到我那最不堪的求學歷程.即使已經過了20年了。
其實,我並不算特別,在芸芸眾生中,我的歷程已算順遂,
國小6年,國中3年,高中3年,重考1年,大學4年,工作...
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特別,平凡的令人過眼即忘
但那過程中所承受的壓力,是來自於至親的"比較"和"浪費錢"的觀感中。
在那個升學掛帥的年代/家庭裡,在那個只有壞孩子才會讀職校的觀念中長大,在那個考不上大學你這輩子就無望了的壓力下,一切的準則,一切的評量方式,一切的榮辱,一個人所有的價值均只取決於功課的好壞,以乘法來進行：
學業成績=0,其他的優點或才藝都不足以被誇獎被重視。
“比較”的日子,在我稍稍懂事後便展開,一路伴隨著我長大。
而"浪費錢"的三個重大事蹟依序是:學鋼琴,讀正心,重考補習。
母親愛鋼琴,不是很愛彈,而只是愛鋼琴和琴聲;從4歲起,我學了8年的鋼琴,但現在,快40了,
我對鋼琴的印象只有大腿上一圈又一圈紅腫的橢圓印記(鞋耙打的)和幾乎每周都會得到的一句話："花錢給你學琴真是浪費錢"
還記得小五升 小六的暑假,他終於答應讓我自己決定要不要繼續練,我假裝考慮了幾天,說:不要!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,他咬牙切齒的說：以後你就不要再來求我讓你練琴!
從此,我沒有在他面前再碰過鋼琴.
還記得初中三年的合唱比賽,分部練唱的發音練習,我趁著父母去游泳的空檔錄音,
小心的不留下一點讓他說嘴的痕跡,她是頭吃軟不吃硬的獅子,我是隻吃軟不吃硬的蠍子,
硬碰硬的戰爭從此展開,小六一直延續到大二,10年的時間 水火不容!
小六時,有一回段考考砸了,晚餐後,她笑笑的說:"你小心點,不好好讀書,小心你爸把你賣掉"
老爸反擊老媽:你要唸就唸,這種事不要把我拖下水!
我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,內傷 無力 失落.
『你看你都跟年紀比你小的人玩,難怪越玩越笨,你看弟弟都和年紀比他大的人玩,就會越來越聰明』(天知道,當時爸媽的朋友的小孩中,年紀比我大的沒幾個,年紀比我弟小的也沒幾個)
『大舅家那個讀北一女的大表姐,當年他一個晚上因式分解可以算上百題,你看你都學不會,還只作5題!』(天知道,學不會的我,5題可能已經耗掉了我一個晚上的時間了;題外話,那個大表姐因年紀相差太遠,我根本沒見過!)
『你看隔壁的哥哥,人家每次都上紅榜還每天讀到12點多,你成績這麼爛居然還有時間睡覺?』
(從此之後,我睡覺不敢熄大燈,一聽到腳步聲便從床上彈回書桌前;一直到剛入職場時,還是要開著大燈才睡得著)
『你二表哥多優秀啊!高二那年還拿到合唱比賽的指揮冠軍,你連學鋼琴都半途而廢還能做甚麼?』---也是正心人(幸好他這個願望我弟在他高一時幫他達成了,略勝我二哥一籌)
『你看QQQ,每次都年級一二名;你看RRR,人家也都有50名內;阿你,3百多名,浪費錢才給你念正心』(所以後來我讀斗高時,心中完全沒有浪費錢的罪惡感,即使功課還是爛,但那真是我求學過程中最快樂的三年)
初三要準備考高中時,我沉迷於瓊瑤的電視連續劇,偷偷摸摸的看,直到有一天,老爸發現,甚麼話也沒說,直接拿把剪刀,把插頭剪了,至此,斷了我的不斷想看的慾望,開始認真準備聯考.
(老爸的做法並沒有傷到我,傷到我的是老媽有好幾年把這件事當笑話,無論我在不在場,親朋好友來一次說一次,說得那麼興高采烈,那麼的…爽)
初三畢業典禮,班上好多同學的爸媽都要來,被這股風氣影響,我回家問了老媽:畢業典禮,你會來嗎?她說『你又沒上台領獎.我去幹麻?』(是啊!我想我又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了)
高二,高三,也不知怎麼回事,我的德育成績都一直非常高分,甚至於到滿分,某一次期末考完帶回成績單,晚餐時間,爸問媽要不要看我的成績單,媽說『有甚麼好看』
過了一會兒,爸說:哇~操性100分耶! 媽笑著問『誰家小孩這麼乖?』
老爸笑著說:你女兒啊! 媽頓時靜默,不再表示任何意見,當然也沒看我一眼.
老爸笑著說:你女兒啊! 媽頓時靜默,不再表示任何意見,當然也沒看我一眼.
當下,我的心有一小小塊是老爸給的溫暖,但是卻有更大一片是不被重視的寒.
(所以高中畢業,我意外的拿到了班上的德育獎,且在畢典中擔任儀隊校旗交接,我回到家,卻完全不願意提起,雖然我那時好想問問:我會穿著儀隊服上台領獎,你,會去嗎? 終究,因為典禮進行的時間點卡關,我沒有上台領那令我受寵若驚的獎)
高三畢,大學落榜,連個邊邊都沒沾上
『畢業證書要留好啊!這能是你的最高學歷了,雖然沒甚麼用,不過,如果拿不出來,說不定連徵女工都不要你』
高三畢那年,老爸在工廠摔斷了手掌,住進了洪揚醫院
某天,只有我和老爸在病房,他跟我說:以一輩子來說,重考一年其實算不得甚麼,但是你要有決心,為自己努力,不要虛度時間浪費我們能給你的機會,如果把握住,這一切不算甚麼,如果浪費掉,以後你要用你自己的人生為自己負責,可能會過得比較辛苦,懂嗎?(我在想,如果我是一個會撒嬌的小孩,或許我可以從老爸身上得到較多的正向能量,或許就不會傷得這麼重了)
某天,只有我和老爸在病房,他跟我說:以一輩子來說,重考一年其實算不得甚麼,但是你要有決心,為自己努力,不要虛度時間浪費我們能給你的機會,如果把握住,這一切不算甚麼,如果浪費掉,以後你要用你自己的人生為自己負責,可能會過得比較辛苦,懂嗎?(我在想,如果我是一個會撒嬌的小孩,或許我可以從老爸身上得到較多的正向能量,或許就不會傷得這麼重了)
重考補習那一年,我再次陷入了浪費錢的泥沼中.
第一次離家後的返家,因火車誤點了十幾分鐘,我得到的第一句話是『會遲到就不要叫我等,你不知道剛買魚要快點拿回去冰嗎?壞了怎麼辦?』(從此之後一直到大學畢業,我回家不曾再請爸媽來載,自己走3公里 回家—反正小學也是這樣上下學)
補習那年,有一次半夜嚴重的上吐下瀉,到隔天早上,整個人都脫水了,打電話回家,她說『住外面有事就要學著自己處理,我還要上班,不可能幫你處理,問問老師問問同學該怎麼辦吧!』
(雖然已知道無法在這兒找到慰藉,但我還是不斷的尋求也不斷的受傷)
那天,班上一位男同學載我去診所打點滴,我整個人昏睡過去, 打完一瓶,護士說,去上廁所,如果尿得出來就可以回家了,如果尿不出來還要再打一罐, 一瓶點滴500元,500元哪!那可是我一整個星期7天的伙食費呀!已經在浪費錢的我不敢再有多餘的開支,謝過同學,匆匆的回宿舍.然後,我靠著舒跑等運動飲料度過了這次災難.
第二年重考,日大及軍校依舊落榜,同學都離開了,大哥上成功嶺當大專兵,獨剩我一人留在陌生的環境中繼續準備夜大,某天深夜,我崩潰了,淚流滿面狼狽的抓著百元鈔票到全家換零錢,我做了一個最錯誤的決定”打電話回家”,老爸出差,老媽已經睡了;相當然爾,我得到了那時最不需要的話『沒考上就只說明你不夠認真而已,你這輩子就這樣了,有時間哭怎沒時間讀書?掛了吧!我明天還要上班.』(深夜的三民路補習街上,我哭癱在騎樓,久久站不起來)
回首成長過程,老爸對我的管教即使再激烈,我都沒有受傷的感覺;但是卻被老媽弄得傷痕累累
當然,這篇文章是以"我"為出發點,詳述著"我"所受到的傷害;或許有一天,當我再回顧這些傷害,心情不再起伏,不再痛哭失聲時,我會好好問問老媽:當年的我究竟帶給她多大的傷害!
後記:
寫這篇文章並不是真的想控訴些甚麼事情,而是希望藉由詳細的記錄,讓自己有機會一次一次面對這些傷痕,藉由一次次的面對,希望達到麻痺,習慣或醫治,最終期待它有被結痂成疤的一天,不再因為小小的觸動又血流成河;很多事,我以為過去了,但再次面對依然讓我揪心痛哭。昨天,陪三高到學校練扯鈴,我逐項寫下當年的傷痕,好幾次,我得離開辦公室,躲到廁所後面哭,我一直問自己,為什麼20年了,還是這麼痛?為什麼20年了,這些傷痕都沒有”好點了”的跡象?
我想,我這輩子最想問她的一件事是: 你會以我為榮嗎?
4年前,老爸60大壽時,我寫了封信給老爸,問他我是個及格的女兒嗎?
老爸的回答是:只要孩子平安健康能為自己負責對父母來說就是個好孩子!
我很開心,很感動!
同樣的問題,我更想問老媽,但卻沒有勇氣問出口,從小做任何事都期待得到她的認同,但也總是事與願違!
長大後,當我有能力了,我想盡辦法討好她,當世界少了功課的比較,當我有能力負擔自己的生活,有了大哥的加持,我似乎能比以前輕易的得到她的歡心,而這也是我急於抓住的感覺.
長大後,當我有能力了,我想盡辦法討好她,當世界少了功課的比較,當我有能力負擔自己的生活,有了大哥的加持,我似乎能比以前輕易的得到她的歡心,而這也是我急於抓住的感覺.
媽媽,我是個及格的女兒嗎?
Ruby
Liang 2014.10.06
